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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筹谋


  舟上,紫衣女子脸色惨白,呆滞地看着半空孤单瘦弱的身影,紧紧咬着嘴唇,眼眸里全是担忧。

  “不怕。”

  心然美靥沉静止水,轻轻握住她的手,一只手轻轻挥动,两人周身登时出现一股浩力,推浪排空,将这河面方圆生生劈开一片空间。

  水下的人一击不中,再度潜入水中。他知道,那层淡淡氤氲并非什么水汽雾气,而是孙原布下的层层凌厉剑网!

  半空的艄公似是吃惊诧异,手中的两丈长篙挥舞如风,如抽铁鞭,对着身下紫影猛劈而下!

  “倏——”

  紫色剑气如切冰雪一般斩落,竹篙瞬间断裂飞开,艄公眉眼一敛,便见身前再度出现那片紫色水幕!

  悬空中的单薄身躯身形骤转,左手剑指再发一道剑气,孙原反手挥袖,紫色水幕轻轻碎裂,借反震之力退回竹舟之上,紫衣张开有如伞盖,将二女护在身前,抬手一道劲气直接击破水面,再度激起层层水浪,小舟借这道劲气如离弦之箭,破开河浪直奔对岸。

  水中、空中、浪中,三道身影如影随行,直扑而来!

  层层激浪如同暴雨,此刻方才轰然落下。

  雨幕后,一道墨色身影、一柄墨色长剑,伫立河心,横绝双方。

  “抱歉,此路不通。”

  没人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他却知道他那叶小舟上的艄公是如何消失的。

  三道身影未停,带动三道锋芒,直杀郭嘉!

  郭嘉巍然不动,手抚墨色剑锋,淡淡吟来:“墨色入水,能染一池清澈,亦能了无痕迹。”

  他不动,可是在众人眼中,他脚下的河水瞬间已成了墨色,往四面八方墨染而去!

  三大高手,三名艄公,直直撞进郭嘉脚下的墨色河水,登时便看见无数墨色的剑影从水中飙射而出!

  “铿铿铿铿铿铿铿……”

  一阵剑气挡不住三大高手,郭嘉一招即退,只不过他的脚下不是船板亦不是竹枝,而是一条墨影,如墨一般的匹练,横绝大河天险之上,何其惊艳。

  “好个郭奉孝。”

  岸边,白衣白冠,怀抱古琴临岸而立,有如出世隐鹤,确然不拔。

  他看明白了郭嘉的墨道,也看明白了郭嘉的剑招。再转眼处,孙原已离岸边不足十丈。

  舟行如飞,只是这十丈不止是十丈,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荀攸,另一个便是管宁船上的艄公。

  “白衣隐鹤管幼安,张梁久违了……”

  艄公一身全然无一滴水珠,仿佛适才大河中来往数十遭的并不是他。他的手中已不是竹篙,而是一柄长剑。

  管宁笑了笑,盘膝坐下,将古琴横担身前,淡淡道:“你们并无胜算,何必行此手段。”

  艄公不语,手中的剑“伧啷”一声已随人离鞘。悠扬的剑鸣四散惊开,振起一层层圆润的气浪。

  管宁不动,抬手动弦,琴声中夹杂着轻灵剑气,对着艄公激射而去。

  他在想,五个艄公,五个高手,还有一个在哪里?

  “公达速退!”

  管宁飞身而出,一对剑指直指艄公——荀攸不会武功,唯有让他先退。

  艄公冷笑,三尺长剑清光映眼,霎时间剑气纵横!

  不仅只有艄公的剑,还有郭嘉的剑,还有孙原的剑!

  紫色的剑气夹杂在大片大片的墨迹中,整个岸边、空中竟然融合成一片色彩的天地!

  没有人能够一边应付孙原的紫龙剑气一边隐身在郭嘉的墨境中,张角也不能!

  片片云朵凭空乍现在墨迹之中,绽放出梦幻般的色彩,紫氤、白云、墨迹浑然如一,美如仙境。

  郭嘉出剑!墨魂剑与四尺剑锋半空交错,发出一道嘹亮的剑鸣!

  “道极无极,万物化一——”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一幅巨大的阴阳八卦图案形在墨境界中出现,化作一座阵法印记,轰然展开,阵中阴阳图案上白、墨二色交织,两道身影、两柄神兵!

  浩然巨力扑面而来,郭嘉周身如遭雷击,为之一震间便是一口鲜血直逼喉头。墨魂剑一沾即走,飞身后退。

  艄公的剑不经意间出现,直刺郭嘉!

  “人公何必如此……”

  “铮——”

  一声清鸣,是弦动、还是剑动?

  “心湖荡漾,烟雨如绵。”

  一道清光自古琴琴座中飞射而出,直入管宁手中,一剑划开!

  刹那间,道道清光如净水泼街,直直清洗墨境,数种剑气瞬间消散!

  “管幼安——”

  似是叹息、似是无奈,一道白光自天而落,直落地面!

  孙原怀抱林紫夜,与郭嘉、心然同时飞身急退。

  一瞬间,墨迹不见,云踪无痕,天地又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昆吾长剑正插中心,地面上巨大的阵印倏然消散,几缕清风轻轻吹过,漫天清灵剑气瞬间便破。

  管宁一动不动,衣角轻轻翻飞几缕,便又复沉静。

  浑然天地间,万物静如止水。

  张梁轻轻落地,却是腿弯一屈,周身力虚,一口热血涌上心头,整个人正待支持不住,便直觉眼前白影一闪,胸口便已被人扶住。

  场中,已站着一道修长身影。

  那人悄然回头,眼神直射管宁眼眸中,轻轻吐语:

  “幼安,我不曾料到,你竟会出剑。”

  白衣白发,皓首苍髯,正是天道第一人,大贤良师张角。

  孙原、郭嘉同时凝起目光,张角的修为竟然更在想象之上。

  场中,两道身影衣冠如雪,对立有如隔世,处之安然。唯有中间横亘巨大的沟壑,告知众人方才有那何等惊艳的一剑。

  白衣如他,只是淡淡摇头:“你若不来,心雨何必离鞘。”

  三名艄公纷纷冲出河水,落在张角二人身后,适才如同梦幻般的一战并未被他们所看见。

  场中两方分别站开,剑拔弩张。

  孙原与郭嘉互视一眼,后者会意,擦了擦嘴角血迹,站到心然与林紫夜身侧。紫夜不会武功,刚才一连串已是惊吓不轻,此刻正被心然搂在怀中。孙原看在眼中,转头望着对面众人,话语里亦是有了些冰冷:“张角兄,一别月余,想不到竟然在此碰面。”

  张角看了看他,面色和蔼,仿佛刚才并非是他的人与孙原以命相搏,淡淡笑道:“公子青羽,能请出白衣隐鹤,堪称天下无双。”

  “如此美誉,原承当不起。”孙原负右手而立,左手虚托身前,掌心剑气凝聚,一副警惕。

  管宁倒持心雨剑,与孙原并肩而立,郭嘉在两人身后,眼光不经意瞟见管宁手中长剑,只觉得剑光清纯,剑身散发着淡淡的清光,似寒冬冰雪融化,又似水晶折射日光,瞧不清楚剑刃模样,猛然间眉头一皱,突然发现身前倒映的身影中没有那柄心雨剑。

  一柄没有倒影的剑……

  郭嘉犹在思考,便听见张角的声音:“老夫已经知道了,舍弟张宝劫杀郑康成之事,此事是老夫疏忽了。”

  那一战若非孙宇先到,只怕郑康成已然成了死人。也正因孙宇赶到,与张宝辉煌一战,那等威势自然瞒不过张角。他不愿杀郑玄,可是今日却不得不杀孙原。不只因为孙原和他在颍川后山的对话,更因为孙原这一身武学修为。纵然有百万黄巾军可以攻城掠地,可是孙原这样的人能将冀州这一盘散棋变成了活棋,黄巾军的阻力又何其强大。

  “可是今日宁在此,你仍欲杀公子青羽,又置宁于何地?”

  管宁淡淡地问,心雨剑依然背在身后,可是一身剑意却如灵蛇吐信,轻轻一张一收,便觉得凌厉刺人。

  “以隐鹤心思,怎会不知孙青羽一人于冀州局势之重?”

  张角冷笑,缓缓将目光移到孙原身上:“公子青羽人不在冀州,却将冀州纳于指掌,坚壁清野便断绝老夫数年谋划,可谓智者。”

  “张兄过誉了。”孙原淡淡道:“其实无妨。在颍川之时,便知道你不在冀州,那我又何必急于一时。有华子鱼、张公先坐镇的魏郡,我在与不在并无区别。”

  “更何况……阁下现在杀人太多,民心终究背向。”

  “杀人?”

  似是被孙原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刺激,张角一身的仙风道骨突然间变得凌厉异常:

  “老夫杀的人,当真多么?”

  大河之畔,剑气激荡,带起滚滚风云,往四面八方狂扫而去!一道巍然身影怒发冲冠:

  “这天下四十年来,死的人还少么?贪官污吏害死了多少人?无端而死的有多少人?伤病冻饿而死又有多少人?孙青羽,你这一路走来,见过千里饿殍,见过寸草不生,见过衣不蔽体,又可曾见过易子而食,可曾见过十不存一,可曾见过尸骸满地?”

  一身黄衣飞洒,头冠轰然碎裂,张角须发皆张,仿佛不世神魔般仰天长啸!

  身前昆吾剑轰然争鸣,剑鸣冲霄,在天地间回荡、刺耳。

  是无奈?亦或是叹惜?

  是痛恨?亦或是愤怒?

  狂暴的剑气和内元将方圆数十丈的空气撕裂,整座地面迸发出沉闷的响声,河水、树枝、扬尘、碎石尽数被这乱流气劲卷起,一时间场中尽是混乱。孙原等人同时退后,眼前这人早已不是昔日能够安然论道的前辈高人,而是一个以杀止杀的愤怒魔头。

  “此人不可救矣。”

  郭嘉横剑身前,低声道:“张角本就修为极高,此刻深入魔障已非人力所能救,你们还想继续谈下去么。”

  孙原凝着眉,身前清华水纹涟漪不断,在阵阵道家精纯功力攻击之下已是不能久撑,单手结成却尘剑印严阵以待:“颍川一会就知道他早已志坚而不可摧,不过他这样子,恐怕不会让我们轻易脱身。”

  “你们先走,宁可断后。”身旁管宁淡淡说道,一身精纯剑意汇聚:“他没有用出太玄法言之阵的真正变化,这样的修为不过就是试探。他既然未彻底失却清明,我一人在此或许还能试一试。虽然……”

  “并没有什么胜算。”

  孙原侧脸看着他,摇了摇头,手上剑印一催,身前水纹登时扩大,层层剑意汇聚其中,登时形成一堵剑气水墙,将张角源源不断散发出的凌厉攻势尽数拦下。

  “你不是他的对手。”林紫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孙原一听便已晓得气息微弱,不过却尚未有大碍。

  “姑娘感应确实厉害。”管宁淡淡一笑,“只不过当下容不得思量。”

  话音未落,孙原直觉身边白光一闪,管宁的身形瞬间便已经消失。

  天空中、地面上,飞沙、走石、乱流、残枝。唯独一道身影,白如仙鹤,泠然出尘。

  心雨清锋脱手,清灵剑气撕开张角混乱的真气,一飞三丈,直刺张角颌下!

  张角一声冷哼,无尽内元随手而动,往身前怒压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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