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看沈二这一脸期待的模样, 想必外面已经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了。
温棠浓密纤长的睫毛垂下，秋水般的眼眸中闪过些许困惑。
他们到底是那只眼睛看到她精通算卦，还会看面相了？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何时掌握了这神乎其神的本事？
还什么只看了一眼就瞧出梁明轩必中解元, 这话简直离谱到极点了。但偏偏, 这种明显是说书先生为了编故事故弄玄虚的瞎话, 居然还有那么多人真情实感地相信了。
温棠皱着眉头, 思来想去, 明明整件事情就只是她随手砸了钱进书院, 正好书院出了几个人才, 哦还正巧很幸运地出了一个解元而已。但这也最多只能说明——她运气比常人要好一些吧？
纯粹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跟面相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不过谣言这种东西向来如此，传的越是离奇, 反倒越有人觉得是真的。
若她真要站出来一本正经地否认, 估计没几个人会相信她的实话, 说不定还会觉得她这人遮遮掩掩、不愿意吐露实情。
沈二见温棠只盯着自己不答话, 心中一凉，紧张兮兮地指着自己的脸，绝望道，“该不会……我这样的面相，这辈子都没有暴富的机会了吧？”
温棠索性破罐子破摔, 目光状似认认真真地落在他脸上观察了片刻，假做凝神细思，实则随口瞎诌道：“从面相上来看嘛，你天庭饱满，鼻梁挺直, 双目炯炯有神, 而且田宅宫丰隆, 的确是有财运旺相。不过俗话说天道酬勤，想要达成暴富的目标，还得付出更多的努力，老天爷总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砸钱下来。你看梁明轩，他要是不日日勤学，就是再好的面相，也中不了解元不是？”
“真的吗，我还真有暴富潜质啊！”
沈二一脸喜滋滋，连温棠都这么说了，看来他暴富一定是很有希望的！
温棠笑眯眯点头。
反正两头话都被她说了，暴富了说明他的确有潜质，她这话没有说错，没有暴富说明他虽然有潜质但是不够努力、白白辜负了自己的天分嘛，反正怎么说都算是说中了。那些神棍不都是这么一套吗，反正两头靠都说得通。
瞧着沈二被忽悠地眉开眼笑的傻样，温棠乐了，看这一骗一个准的样子，她说不定——还真有点神棍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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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次云川书院的学子成绩出众，传遍了扬州城。
导致以往一向门庭冷落的云川书院这几日忽然变得热闹了许多。
一大清早，温棠陪着顾云瑶一起去书院给小孩子上课，就看到云川书院的山门外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路过前院的时候，还听见有学子正聊得热闹，“你知道吗，这几天来书院的学子，不止有从外地慕名而来的，还有打算从博文书院转学过来的。”
有人奇怪道，“好端端的，博文书院的人为什么要转学过来？”
“对啊，他们书院的人不是一向都嫌弃我们书院穷酸的吗？”有人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博文书院的那些富贵公子们一向瞧不起云川书院，每每遇上，都要嘲笑他们是买不起书的穷酸书生。
有人哼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博文书院每年的学费高达几百两，而咱们云川书院的学费只有二十两，在那边一年的学费，至少足够在咱们书院读上十年了。如果是那些家境特别好、家里不差钱的也就罢了，家境一般的，每年上学的钱都是家里勉强凑出来的。”
博文书院不像云川书院这般只收学费，那边除了学费以外，每个月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费用，比如办个诗会要交一份钱，外出集体踏青要交一份钱，一起出个诗集要交一份钱，送每个夫子的生辰礼又要一份钱，数不胜数，零零碎碎的加起来，比一年的学费还要夸张。
当然，即使博文书院收钱收的这么过分，但因为书院有优秀名师，还出了上一届解元，一直都是很抢手的。
然而如今，风水轮流转，本届解元花落云川书院，这博文书院的境遇自然也就比不上从前了。
云川书院学费低，十一人中能出三位举子、足以证明他们的教学质量并不会比博文书院差，转学过来还能省钱，打算继续读书、但家境比较一般，负担博文书院学费本就有些勉强的，自然也就动了转学的心思。
以前的云川书院一年比一年破败，已经走了很多人，书院本来也不剩下多少学子了，好些院落都是空着的。如今有新的学子前来报名，云川书院自然是欢迎的，陶山长乐呵呵地将这些新来的学子收了下来，不过学费嘛，相比先前入学的学子就涨了一些，从二十两变成了四十两。
毕竟，先前那二十两的报名费，还是靠着温棠贴补书院，书院才能勉强存活下来的。
如今招收的学子越来越多，要是还按照以前的每人二十两，那温棠还得一直贴补书院，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每个学子一年交上四十两的报名费，差不多也足够维持书院的日常开销以及院落维护、还有用来支付夫子们的月钱。
而这四十两，对于转学的那些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这可比博文书院的几百两学费要划算多了。
见陶山长计划得这般周详，书院招生工作进行的井井有条，眼看着以后也不再需要她贴补了，温棠也乐得轻松。
她能帮的终究只是一时，帮不了书院一世，要是还按原来的价格，学子招收的越来越多，贴的钱也越来越多的话，她迟早也会吃不消。
如今书院能够自食其力，不依赖她的帮助也能够正常的经营下去，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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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穷酸书院好生猖狂，挖墙角都挖到我们书院了！”
云川书院这边正热闹的同时，博文书院之中的气氛却有些凝重。
“自从放榜那日以来，这已经是转学走的第四个学子了！”屋内有人拍着桌子，语气焦灼，“楚山长，继续这般下去，咱们博文书院的学子只怕是要走掉不少。”
他们书院本就是靠学子们每年上交的学费还有平日里的各种杂费来获得盈利，要是学子一个接一个转学去了云川书院，他们又如何继续从中获利。
这次他们博文书院一共五十一人参加，中举者五人。本来这个比例在书院之中并不算低，还算过得去。
偏偏这同行之间，最怕对比。云川书院十一中三，便将他们比了下去。
于是云川书院物美价廉的名声，就这么传了出去。外面甚至传，博文书院收的学费比云川书院要高出十倍不止，反倒还比不上人家，傻子才会去白花那个钱呐。
博文书院的学子们自然不是傻子，至少，有一部分冲着读书去的不是。
说起来，这件事全怪那温家女当初横插一脚，要不是她，云川书院早就倒闭了，又哪里会有今日的麻烦事。
“叩叩”两声敲门声响起。
“进来。”楚山长语气沉闷地应了一声。
有小厮推门进来，低着头禀告道，“楚山长，府衙那边派了人过来，请您和书院的五位举子参加三日之后的鹿鸣宴。”
楚山长点点头，思忖了一下，“你去将文柏叫来，我交代他几句。”
这次谭文柏在乡试之中发挥得十分不错，考中了第二名，也算是给他们博文书院挣回了一点脸面。只可惜，这第二名相比榜首来说，受到的关注度却是要少得多。
扬州城如今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一届的秋闱解元是一位姓梁的寒门举子，却很少有人会去了解，排名第二的举子姓甚名谁。这世道便是如此，第一名总是让人印象深刻的。
至于第二名，终究是略逊一筹，是谁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文柏，虽然说先前的乡试那梁明轩侥幸压了你一头，但若是你能在这鹿鸣宴表现出众，也是个不错的扬名机会。”楚山长拍拍谭文柏的肩膀，安慰道。只是心头还是有些遗憾，怎么偏偏就让那梁明轩夺了榜首，若是谭文柏得了这榜首，他们博文书院就是连出两届解元，名声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楚山长心中忍不住叹气，哎，可惜了。
“是。”
谭文柏虽然答得恭谨，脸色却着实不大好看。考取了功名他本该高兴，但这个第二名实在让他一口郁气堵在心头，与榜首失之交臂，实在是让他半点也笑不出来。身边人都在怜悯他，怜悯他只得了个第二名。与第一名的待遇是天差地别。
谭文柏不甘心，超过他的，偏偏是那个他瞧不上的穷酸学子梁明轩。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晦暗难明，若是当初，他坐实了梁明轩的“罪名”，那今日，这解元位置就会是他的。如今扬州城之中家喻户晓的秋闱解元，也会是他谭文柏……
都怪他当初太过心软，竟然放了梁明轩一马。
不过——这鹿鸣宴，又何尝不是个好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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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山长将报名的事情总算是忙的差不多了，将剩下的琐碎事情暂时交给了章夫子，赶在温棠和顾云瑶离开之前，同温棠提起了另一件事。
“温姑娘，三日之后的鹿鸣宴，府衙那边已经下了帖子，不知温姑娘是否愿意同老夫一起，代表云川书院一同前往？”
“我也能去？”温棠有些意外，好奇地眨了眨眼，听说这鹿鸣宴一向是为招待中举学子而办的盛宴，她一个不相干的人也能去凑热闹的吗？
陶山长和蔼一笑，“温姑娘本就是云川书院的大半个主人，代表书院前往，并无不妥。”
温棠对这个鹿鸣宴的确有些好奇，这可是三年才一次的宴会，错过了就要再等上三年，而且到时候也未必还能去的了。
但温棠再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发愁。这种全是读书人的席上，肯定少不了要吟诗作对之类的，她这人精通的只有打算盘算账，平日里看书也多是消遣的杂书，那些四书五经之类的古板正经书她根本就没读过几本，万一席上来个什么现场七步作诗的小游戏，那她可是一窍不通。
算了算了，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温棠正要拒绝，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一旁的顾云瑶，见她微垂的清冷眸中难得染上了些许遗憾之色。
这满腹才华的举子们济济一堂的鹿鸣宴，若顾云瑶不是女儿身，未必不能凭着自己的本事占据一席之地。
可偏偏，她是女子。便注定无法拥有与这些读书人公平竞争的机会。
“顾姐姐，你想去吗？”
“我？”顾云瑶一怔。
温棠点头，那双温软灵动的眼眸微微弯起，声音清越动听，“对啊，我还挺想去看看热闹，但是万一要吟诗作对，我肯定要丢人。要是顾姐姐你能陪我一起去，帮着我做个诗什么的，那我就不担心了。”
顾云瑶怎么会看不出来，温棠这哪里是要去看热闹，分明是瞧出了她想要去看热闹，才故意这般说的。
如果是放在以前，她或许会因为不愿给温棠徒增麻烦，而选择拒绝她的好意。
但现在，顾云瑶清冷的面上带了坦然笑意，诚实地点了头，“嗯，我想去。”
不愿辜负温棠的好意，也不愿——辜负自己那正在破土而出的一点点野心。
她的确想去看看，对着温棠，她无需隐瞒。
“那就说好了，三日之后我们和陶山长一起出发。”温棠眉梢高兴地扬起，声音清亮地拍板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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