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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78章


78

离申时越近, 往回的赶的人也越多。

有的人急急忙忙往回赶,有的闲庭信步,走走停停, 时不时还停下打几只兔子野鸡。

一行人从此经过, 见汉王一行人停留在原地, 似乎并不急着往回赶。队伍中一个少年想驱马上前说话,被他身边比他年长一些的蓝衣青年拉住。

“你干什么?”

“快到申时了,汉王殿下竟还在此逗留, 我……”

“用你去多话, 快走吧。”见他这弟弟似乎还有些没明白过来, 蓝衣青年又道, “人家不走, 定有人家的用意,你上前凑什么热闹?”

见弟弟还是不解, 蓝衣青年让他跟自己走,同时解释了这些皇子们的例行操作。

总的来说,皇家所办的冬狩,虽为挑选京中骁勇儿郎, 但首狩这天几乎被默认是几位皇子们的独角戏。

谁敢抢皇子们风头?那些想博个出身的青年才俊们,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出头碍眼。当然, 就是你想出头也不一定能出, 皇子们再是不堪,也不是寻常勋贵子弟能比的。

而由于在未回去之前, 谁也不知对手打到的猎物有多少, 所以每逢要回去之前, 这些皇子们都会拖延一二, 就是为了拖到对手先回去。

“可就算知道也没用啊, 总不能转头再去打些猎物,那时间也不够用了。”

少年可能真是年纪还小,还有些天真淳朴,做哥哥的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谁跟你说还要再转头打些猎物?”

“那二哥你的意思是?”少年脸色一阵变化,“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蓝衣青年不说话,驱马往前走,弟弟忙跟了上。

“可那不是弄虚作假?陛下难道不会发现?若是发现了怎么办?”少年诧异之余,还有些失望,“亏我还觉得汉王凤仪过人、英勇无双,没想到竟是这样。”

“行了,这种话可不要乱说,这些皇子们也是有真才实学,若是平时他们也不屑弄虚作假,只有……”

“只有什么?”

蓝衣青年压低声音,“只有皇子们互相较劲时才会如此。此事你不要乱说,我也只知道这一次,那次赵王殿下和秦王殿下互相较劲,东阳郡王把自己的猎物给了赵王殿下一部分,不过那次赵王还是没赢。”

赵王娶了陈王之女,东阳郡王乃赵王妃之兄,妻兄帮一帮妹夫这也不意外。

“总之皇子们聚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是非之地,我们这等出身还是远离最好。”

少年点头,显然听进了哥哥的话。

又往前走了会儿,少年又问:“那二哥你说汉王殿下在此等谁?”

“那谁又知道。”

汉王这次谁都没等,他只是等属下给他传信。

这次对付魏王有秦王,哪用得着他多事。

他只想知道他那几个好皇兄可是回去了,如今谁占了头,他就算不拿头筹,但也不想垫底。

此时八皇子也没回去,他和表兄周宕也在等消息,等的消息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魏王。

“表兄,你说三哥这次能不能赢?若是平时也就罢,三哥今年刚回京,若是被人压了风头,那面子可就丢大了。”

在这里丢面子,可不比其他时候丢面子,魏王刚回京,也是正式进入京城各家以及朝中众臣的眼底,若真在这输给秦王,秦王的风头可想可知。此消彼长,魏王回京后头次露面就遭受重挫,这对他以及魏王一系来说都是重创。

“虽然我对你三哥很有信心,但世事难说,别的不怕,就怕不止武乡侯府帮秦王。”周宕摸着下巴道。

孙世显再是个纨绔,在京中也有不少交好的勋贵子弟,他这趟也来了,必然没少打到猎物。还有秦王一脉可不光一个武乡侯府,附庸无数。

就算把秦王一系的势力都去掉,若还有其他皇子不想秦王露脸,在背后帮秦王呢?

不用说,这是肯定的,至少晋王就很有可能,晋王也不是一人,晋王妃出身武定侯府,武定侯世子也薄有威名。

与之相反,魏王的帮手就实在太少,他的根基更多是在军中,在西北。像周宕之所以和魏王交好,就是因为周宕曾在西北投过军,在魏王手下做过游击将军。

一个人打一群人!这怎么打得过!

八皇子恨恨地挥了下拳头,白皙的俊面上一片焦急。

见他如此,周宕也有些好笑,“行了,你也别着急,我们不是在这等着,等收到消息后,看看魏王殿下那如何了再说。”

“早知道我们之前那些猎物就别运回去了,”说到这里,八皇子脸上也有些羞愧之色,“为了帮我装面子,表兄你还把自己打到的猎物分了我一些,早知道都留给三哥。”

八皇子越看身后那些猎物,越是觉得少。

周宕安慰他道:“魏王殿下多谋善断,他既连我都没有知会,必然早有主张。”

此时别苑那处空地上,已经有人狩猎归来在清点猎物了。

有人清点,有人计数,四周围了不少人。

往日让这些勋贵官宦子弟们不屑一顾的猎物,如今都成了香饽饽,哪怕是只死兔子,浑身还沾满了灰尘,都没人嫌弃埋汰,若计数内侍少算了,还要拎过去提醒一二。

“陆九儿你就别埋汰了,一只死兔子还要拿去找胡内侍计数,你忠勇侯家里还少了这只野兔?”有人打趣道。

被叫做‘陆九儿’的少年,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生得唇红齿白,闻言理直气壮道:“就算是只死兔子,那也是我亲手打的死兔子,再说我又不止打了这一只兔子。”

边上一个做内侍打扮的老者道:“陆九公子说的是,您一共打了十只兔子,五只山鸡,还有两头獾子,一只狐狸,在同龄人中已是不错了。”

陆九儿听了越发得意,冲对他嬉笑的少年道:“孟十二,你可敢跟我比一比?”

“我可不跟你比,你打这么多兔子,可是抱了兔子窝?”

一群舞勺之年的少年嘻嘻哈哈笑闹。

远处高台上,太和帝面带笑容地看着这里,一旁的吴丞相笑道:“陛下主持冬狩,陶练京中各家儿郎,有这些儿郎在,大梁未来将再不愁虎将。”

“丞相谬赞,此乃祖制,不可归功朕一人之身,朕也是不想好好的儿郎们都被养得满身纨绔气,只知斗鸡走犬,弱了祖辈们的威风。”

陛下和丞相说话,自然没有其他人插嘴的份儿,可听了这一番对话,事后一些大臣勋贵们俱是回家严格管教家中子弟不提。

“说起威风,这些少年到底年岁尚小,不过是小儿们笑闹,那边李将军家次子李茂,钱大人三子钱武铣,何家七子……俱是难得一见的英勇之才,颇有先辈之风范。”吴丞相抚着胡须,缓缓道,“还有秦王殿下,汉王殿下,秦王殿下连续六载拔得头筹,为众人之冠,去年汉王殿下的威风还就在眼前,也不知今年又是哪位殿下能博个开门彩。”

太和帝恍然这才想起至今还不见的儿子们,问道:“几时了?秦王他们可是回来了?”

一旁的冯喜躬身道:“陛下,如今不过申时三刻,距离酉时还有五刻。”

太和帝又岂会不知儿子们这些鬼把戏,不禁摇头道:“看来朕还要再等等他们。”

一旁的勋贵大臣们也心知肚明,却都说着恭维好听的话,多是夸赞几位皇子的,就在这时有人高呼道:“晋王殿下回来了。”

随着万众瞩目,晋王领头骑着马朝这里走来。

在距离高台还有五六米的地方,晋王下了马,几个大步走到高台下,冲太和帝行礼道:“父皇。”

但见他身着蓝色圆领襕衫,外披一件白狐毛领的大氅,衬得其面如冠玉,又文质彬彬,一派儒雅气质,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有大臣赞道:“晋王好风仪!”

又有大臣笑问:“不知晋王殿下收获如何?”

闻言,晋王略露出些赧然之态,对太和帝道:“父皇,儿臣惭愧,路遇一紫貂,儿臣见其皮毛光滑,色泽光润,想着猎来为父皇做一顶帽子甚好,便驻足逗留,谁知这貂儿实在狡猾,儿臣武艺稀疏,又想亲手捉来献予父皇,整整追了半日才捉到,其他收获倒是无颜提及。”

“晋王殿下仁孝之心,足以弥补收获不丰,所谓孝不在言,而在于心,在于行,陛下有此子,实在让老臣等羡慕。”

太和帝还没说话,一旁的大臣们纷纷夸赞起来,足以见得晋王有多么受这群文官们看重。

太和帝笑道:“好,好,晋王当赏。”

这时,又有人高呼:“赵王殿下回来了。”

又是重复方才晋王回来时的一幕,不过与晋王相比,赵王倒是低调了不少,不过他的收获倒是不少,比跟在晋王身后回来的那些猎物,要丰厚了几倍不止。

按照惯例,十只野兔野鸡可顶一头獾,五头獾又可顶一只狐,两只狐可顶一头貂,五只狐又可顶一头狼,三十狼可换虎,熊和虎的价值相差不多。

总体来说,大致是这么个换算法,而根据猎物体格大小、皮毛是否完整,上下有极大的浮动,最好的猎物当是一箭命中,而箭矢最好不要伤到皮毛,由口眼而入是为最佳。

赵王猎到的狼有不少,加起来也有四十多头,不过皮毛完整的只有三十多,还有十多头伤口较多,皮毛已损坏,可不管怎样,那也是一堆猎物,堆在那儿也是十分骇人。

更不用说赵王的猎物远不止这些,其中还有两头野鹿,三头野猪,以及野鸡野兔獾子几十只,粗略一算,远超当下狩猎回来的所有人。

于是又是一起赞赵王之威武,而眼见距离酉时只有三刻不到,怎生秦王、魏王、汉王还没有回?

正说着,汉王回来了。

汉王的猎物大致和赵王相等,不过猎到的狼要比赵王少上一些,但汉王猎到的鹿比赵王多两头。

要知道鹿可是好东西,鹿皮鹿角鹿肉乃至鹿血都是好东西,就是这鹿死了有半日,血是取不出来了。

如今汉王也回了,秦王和魏王呢?

已经在别苑外停了一会儿的秦王,往四周看了看,很是不甘地一挥手道:“进去!”

等走进去后,秦王又变得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哪怕魏王还没回来,秦王也不觉得对方能胜过自己,因为这次他可是运气不差。

……

“那是虎?”

“秦王竟打了头虎回来!”

“冬狩有几年没见着虎了?”

外面都是一片议论声,娘娘们不好出去张望,小太监们跑得极快,一个消息接一个消息的往里传。

“秦王殿下打得那虎有两人多高,几个人都抬不动呢……”

“除了虎,秦王殿下还打了二十多头狼……”

“那狼一个个龇牙咧嘴,很是吓人……”

小太监形容得绘声绘色,孙贵妃一边装作害怕,一边又装作感叹,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这下毋庸置疑拔得头筹定是她儿子。

虎啊,那可是万兽之王。

汉王妃突然道:“魏王妃呢?三哥还没回来,魏王妃莫怕是急了吧。”

……

无双确实急了。

她倒不是着急丢脸,反正她也被奚落了半天,她是着急魏王这个是时候还没回来,怕他出了什么事。

索性这会儿都在议论秦王,她便借着去更衣的空档从帐篷里退了出来。又见场中之人都聚在秦王身边,没有人注意这里,想了想她带着人往别苑外行去。

“王妃你莫担心,殿下不会有事的。”福生道。

“可这时都还没回来,也没人来传个信。”

之前无双让福生找人去郿无暇,她以为对方要卖关子,或是借此提什么条件,不管如何总要试探过,才知道忠奸。谁知郿无暇竟什么也没提,说纸上写的字都是她听来的,她也只听到两句话,便原样复述,再多的却是不知道。

出于这点,无双明明心里知道今天这个时候,秦王不可能动手,还是忍不住担忧。

见魏王妃出来了,守在别苑外的禁军侍卫都面面相觑。

魏王还没回来,他们守门的自然知道,也知道照目前来看,这次秦王应该是稳拿头筹。

及此,魏王拖着不回来也不难理解了,毕竟当皇子的,哪个不要面子?

还据说魏王战功赫赫,在外面的名声让四夷丧胆,这次恐怕丢丑丢得大。

几个禁军侍卫正彼此用眼神交流,就见本来站着没动的魏王妃,突然拎起裙摆往前方奔去。

此时的天已经有些黑了,冬日里天黑得本就早,铅云在头顶上翻卷着,北风呼啸。

那女子就像一只翻飞的蝶,落在那黑马旁边。

黑马矫健,腿长鬃毛也长,肌肉虬结,站定了就打了个响鼻,低下头来嗅了嗅女子。

马上男子俯身:“你怎么来了?”

“殿下,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他挑了挑眉,本来稳重俊美,威仪不凡,突然伸手来拉她。

无双吓了一跳,但也听他的话适时抬腿,坐在他面前。

“走,我们进去!”

随着话音落下,一行人往里走去,除了头马上坐了魏王和无双外,后头的十匹马上竟无一人,所有马的身后都用绳索拖了个简易的竹排子,竹排尾部有很高的挡板,用以保证其上的猎物不掉。

一般猎物太多,会有这种法子运回来,侍卫们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其中有两马并行拉着一个竹排,那竹排之大,宽有两米多,长有三米多,其上放着一个黑漆漆的巨兽。

那——那是熊?

可有这么大的熊?简直是一头庞然大物!

侍卫以为这么大的熊,足够让人吃惊了,谁知后面还有一头,这是把两口子都打了?

可更让他们吃惊的还在后头,等几个简易竹排过去了,最后有两个护卫赶着一群鹿朝他们走来。

大约有十来只的模样,有大有小,角上被人用树藤拴着,保证它们串在一起跑不了,只用前头一个人拉着,后面一人赶着。

这是把鹿群端了?

……

秦王甚是得意。

因为他打了一头虎,众人把他夸了个遍。

瞧瞧,百兽之王都被他打了,还有谁?

其实并不是虎难打,虎再难打,架不住人多势众,可虎独行,领地意识强,领地也大,方圆几百里可能只有一头虎。

秦王曾经估摸过,这香山猎场,顶多只有一到两头虎。所以要想打虎,首先你得找得到虎,老虎也不傻,外面追鸡撵兔子动静这么大,又人人带着兵器弓箭,怎么可能让人发现。

不得不说,秦王今天运气真好,那么难遇的虎让他遇上一头。其实也不算是他遇上的,而是旁人追到虎的踪迹,告诉了他去打。

不过这也是他带着人打下的。

秦王正得意,突然就见身边人的眼神变了,回头看过去,就见魏王带着他的王妃共骑一匹马朝这里走来。

这是什么?

输了怕丢脸,另辟蹊径,哗众取宠,想让人转移注意力?

秦王嘴角挂着轻蔑的笑,道:“三弟,你这是做什么,就算输给哥哥,你也不用……”

秦王因为被魏王的马挡了视线,自然没看到后面,可他身边人看见了,见他还在说话,忙扯了扯他。

扯了没反应,又扯一扯。

“你拉本王做甚?”秦王顾不得奚落魏王,骂道。

“殿下,你看……”扯他的人小声道。

然后秦王就看到了。

一些热衷狩猎的王公大臣们,闲暇之余也议论过,虎和熊到底谁厉害。

有人说虎乃百兽之王,可有人说熊皮粗肉厚,老虎一口没咬动,熊一巴掌下去能把老虎拍碎了。

总之众所纷纭,谁也没见过熊虎斗,也不过嘴上说说。

可再没见过,这体格摆在那儿。

秦王所打的虎被放在一个竹排子上,就放在场中央,魏王所打的熊被马拖了过来,正好被人放在一旁。

放在一起对比是最直观的,大概是冬天猎物少,这老虎又被饿了半冬,虽然身形高大,却瘦骨嶙峋的,皮都是厚厚的脂肪,这边一头能改那边两头。

关键不止一头,而是两头,另一头雌熊就比雄熊矮了半头,却是同样高大肥硕。

再看两者皮毛,那虎身上伤痕累累,要知道虎身上最值钱的当属虎皮,还有虎骨,如今眼见这虎皮是要不成了。这边的熊因为皮毛棕黑,看不清具体伤口在哪儿,但肉眼可见,皮毛并没有太多损毁。

孰高孰低,一眼可见。

秦王的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站在太和帝身边的工部尚书方绪抚了抚胡须道:“这熊历来有冬眠的习性,魏王殿下莫是寻到了熊窝?”

这话声音并不大,却是让场面顿时一静。

本来众人看着魏王惊叹的眼神,突然就变得闪烁起来。

“就知道会有人这么说!”立在魏王马后,一个侍卫打扮模样的人突然道。

话音未落,他招了招手,当即有两个护卫拖过来一个竹排,其上放着些碎石和树干树根。

王晰成指了指那些杂物道:“这熊甚是凶猛,属下等赶到时,现场一片狼藉,这些树干是熊爪拍碎的,熊爪上还有碎木屑,树干上爪痕应该能对上,这树根是被熊拔起的树上砍下来的,树体太大,便砍了树根回来作证,碎石也是选了留有爪痕的。若方大人还是不信,陛下可派人随属下等去原地查探,我家殿下还不屑弄这个虚假!”

方绪没料到这侍卫说话如此直接,竟点名道姓说他一人,面容有些僵硬。

人群里已经有人低声议论起来了。

有说方绪是秦王岳丈的,有说熊的习性,说哪怕熊处于冬眠,也不可能任人杀了不动弹,而冬眠的熊最是暴躁,一旦被惹醒就会撕碎眼前的一切。

这时突然有人道:“这不是熊,这是罴。”

罴虽是熊,但不是所有熊都能被称之为罴。

唐代柳河东《罴说》曾有云:鹿畏貙,貙畏虎,虎畏罴。罴之状,被发人立,绝有力而甚害人焉。

罴和熊最大的区别,就是罴比熊要大很多,可直立行走,又称人熊。遇人便人立而扑穷追不舍,掠豺狼而食,生性凶残。

“你们看它这后肢,比普通的熊要长粗,脖颈也比普通的熊要长。”那个说这熊是罴的老头,浑然不怕,围着那熊一边转一边啧啧道。

有人上前去看,看完道:“柳相所言甚是,下官瞧着,这也不像是熊,倒像是罴。”

于是纷纷有人上前去看,不管是真想看,还是捧这位柳相的场面,反正十分热闹,看完了俱是附和。

被人叫柳相的老头看完了那熊,转过头来看了看魏王。

此时魏王已经下马了,无双就站在他身边。

老头又去看太和帝道:“陛下,这虎本就不如罴,更何况是两头罴,实在难得一见,看来今日拔得头筹之人是毫无疑问了。”

“还有其他猎物,不止是两头熊。”

“这儿还有几头鹿。”好不容易在人群里把鹿赶过来的侍卫怯怯道。

“鹿?活的?”太和帝突然大笑,“好,很好,柳相都说了,看来今日拔得头筹之人毋庸置疑,当是魏王。”

一旁的人俱都高呼起‘魏王威武’。

非是这些禁军侍卫和内侍们故意讨好魏王,而是此乃旧例。每年冬狩首日,能拔得头筹之人,都会有如此殊荣。

无双因为个子小,站在人群里都快被淹没了。

她眼神晶莹地看着就立在那的‘魏王’,突然他侧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拉了拉她的手。

她悄悄回拉过去。

此时也看在外面的魏王终于懂了,那次她为何如此拉自己的手,原来竟是如此。

……

秦王、晋王、赵王、汉王,此时也在人群里,但几人要么脸色不好,要么是笑得勉强,倒是赵王看了看魏王,又看了看秦王,露出一个颇有意味的笑。

侧面高台上,本来待在帐篷里的娘娘王妃们都出来了,她们站得高,自然也看到了人群里站在魏王身侧的无双。

汉王妃脸色一阵乍青乍白,方才自己所说的话仿佛还在耳旁,却像一计耳光狠狠地抽着她的脸上。

太和帝为何看到活鹿大笑,这还要说到太祖皇帝的一个旧习。

那时太祖皇帝每次带着大臣们狩猎后,都会留下两头活鹿,用来取血让人制成鹿血酒,分给大臣们享用。

虽然这习惯是个人癖好,却因后世皇帝敬仰太祖威仪,流传了下来。

只可惜到了近些年来,似乎所有人都忘了这个习俗,太和帝又因上了年纪,早已不再狩猎,虽每次狩猎都有人专门去猎鹿回来制鹿血酒,可此乃刻意为之,总让太和帝觉得差点什么,所以他方才看到活鹿,才会那么高兴。

选了最强壮的两头鹿,让人牵下去现场制鹿血酒,此时首狩已结束,接下来篝火宴才是重头戏。

也不用换地方,只把这场地清理一遍,让人烧了篝火来,再挑来最肥美的猎物现场烤了来吃,这才是遵循古礼。

趁着宴还未开的空档,许多出去打猎的人都先回住处收拾自己。

着实在林子里钻来钻去,饶是如魏王这般体面爱洁的人,头上身上都满是灰尘,还沾满了脏污和血,只因他穿的是黑衣,看不显。

哦对了,此时在外面的并不是魏王,而是纪昜。

见浴房里备好了水,纪昜拉着无双进去了。

“你没受伤吧?”

这话无双已经忍了许久,只是方才人前她不好问。

大家都在感叹那罴是多么凶猛,能打到是多么侥幸,那罴凶残一分,她心肝就多抖颤一分,生怕他受了伤。

趁着帮他脱衣的空,她在他身上又摸又看,也顾不上羞涩了。

看到他手臂上那些红痕,和手臂肩膀上的青肿,无双不禁红了眼。

“其实也没受什么伤。”见她这样,纪昜反倒有些不会说话了,“我武艺高强,这熊再厉害,也不会伤到我。”

纪昜没说的是,他差点被熊摸了头,也是疏忽了,碰见那头雌熊让他甚是欣喜,快把人媳妇打死时,熊丈夫来了,对着他头颈就是一巴掌。

还行他躲得快,却被掌风扫到了肩膀,肩膀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疼不疼?”她泪悬眼睫。

纪昜一愣道:“还好,也没多疼……”

疼痛对纪昜来说是什么?是早就习惯了东西。

对比常年的头疼来说,打仗的伤痛都不算什么,有时疼得狠了,他甚至生出了一种病。越是疼,他越是去慢慢体会那种疼痛,除了让他脾气烦躁想发泄,倒也没什么。

“肯定很疼,那熊那么大。”

她手在上头轻触着,眼里止不住水汽蔓延。

“没事,等会洗一下,再擦些药,过几日就好了。”

他进了浴桶,又去拉她,无双想着要帮他洗伤口,就没有拒绝。

两人都穿得单薄,进了水,衣裳就透明起来。无双手里拿着帕子,绕去他的后背,一看后背的青紫更多,帮他擦洗的动作也不敢重了,撩了水冲着洗,慢慢地擦。

他手放在水下不老实,动着动着就把她拉到身前来,低头轻嗅着她身上香气,又在她鬓角和脖颈上亲亲蹭蹭。

无双无奈道:“殿下,你这样我怎么帮你洗身上的伤?”

“那就不洗了。”他哑声道。

“你身上这么多伤。”

“都是皮外伤。”

“可是皮外伤也得注意,若是……”

他拿走她手中的帕子,扔到一旁。

有人轻咳一声,却被直接障蔽。

外面,玲珑等人手捧着放着衣裳的托盘正等着,里面正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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